人群观察 | 越老越要自由、丰盈和自洽

那天看见一篇三明治的文章,写80后开始进入绝经期。看到这个标题,我顿了一下,没点进去。

不管外表看起来如何,43岁了,再少年的心气都抵不过照镜看到一大片白发的打击。极端J人如我,真的开始踏上中年而走向老年的时候,也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冲击。

比如特别容易累,比如时不时就提不起劲儿,比如喜欢趴窝不爱社交,这些都成为了我“长期主义”途中没预料到的阻力:我确实有洞察、有思考、有产品、有平台、有资源、有客户,但似乎逐渐没心气儿了。

喔,这太可怕了。怎么没人提过这件事呢。

不仅是我,我的同龄人和前辈们,在不同的生活状态之下隐约都有着相似的状态。

对这些新增的阻力,我思考了一阵,听各种播客,看各种书,观察身边人和自己,尝试各种办法,然后有了一些新的想法,分享给你们 – 如果你们正处于和我类似的人生阶段、有着和我类似的长期主义规划的话。

以及,我知道很多粉丝朋友们都很年轻,正处于“如何生存”和“如何向上”的心境里。可是我依然很想给你们写这些,因为假如你想把一个铅球扔得很远,那么瞄准的方向、最高峰的位置、用的肌肉和使的力气都是不同的。

以上,以下。

自由:岁月累积的应该是按照自己想法做事的资本

你通过岁月来累积什么?名气、人脉还是钱?

这些当然都很重要,但有一件事更重要。

很久之前我在一家公司任职。和同事聊起一位领导,同事不无羡慕地说:那种人生状态真是太完美了,我的理想偶像。

我顿时就卡壳。那位领导60多岁,还在一五一十地听命于老板,即使他知道老板是错的,也会先啧啧称赞,然后想办法完成。

我不敢相信地问同事,真的吗,为什么?同事说,当然了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
我感受到了价值观的巨大裂缝,也因此觉得自己可能在那家公司待不久,后来确实也是。

……

那位领导的状态,简直是我能想象的最可怕的中老年样子:到老了都要依从另一个人的想法。

以“被领导认可并表扬”为价值依存的非主体性状态,只适用于某个人生阶段。当你有了年纪、体验、经历、思考,当然是会有自己的想法。依照这些想法去做,然后做成了,这就是人生价值的最简单定义。

但“依照自己想法去做”需要资历和资本。由年纪所积累起来的,应该是最终可以让你按照自己想法去做事去生活的资历和资本,而不是任何其他人的想法,更不是任何其他平台的想法。

而更可怕的是,在这种长期的听命依存中逐渐忘记了自己。我见过不少人,当终于有资历和资本独立存在,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,以至于,居然会开始渴望和寻找新的束缚。

熬了半辈子,依然在别人的目光中寻找自己价值的锚点,真是一件痛苦的事。

“积累让自己自由的资本”,有两个方向:

其一,是尽量多地累积资本。钱、地位、话语权、独立商业生态,让自己尽快站在别人无法控制、也无需多依赖外界链条的高位。但这需要一些运气,你可以努力,但此时此刻,也不必太执着;

其二,是逐渐放开那些不必要的执着。你究竟要什么才会觉得自由快乐、并且这份快乐是健康而持久的?这需要你好好观察自己,扔掉那些一时快乐而上瘾的毒品,剩下真正宝贵的东西。

然后就活得潇洒一点。何必拘泥?我们终将从高台走下,最终从这个热烈的世界消散。而在此过程里,最大和唯一的观众恐怕就只有自己而已。想做就做,想不做就不做,想出格就出格,众人记忆其实跟鱼一样。以及,哪有什么该什么年纪做什么事、该什么性别做什么事的道理。七嘴八舌的人,关掉软件就闭嘴,走三个路口就不见,换一个城市就仿若不存在。

用岁月积累的砝码是让你能够轻松地说一句:去他妈的吧。

丰盈:提前积累非生理性的第二人生动力

曾经接了个咨询,25岁的女孩子一直聊到半夜,最后她问:为什么网上都没怎么看到40岁以上的人说话?

我说:第一,离社会远了,价值低了,且怕人看出来,少说话不露怯;第二,年纪大了争抢欲降低,猫老了都不爱动,人老了了不爱争论和表达;第三,情绪阈值升高,和年轻时候相比,感觉不到那么多高兴和悲伤了,也就没什么想说的。大概这三个原因,正常生理变化。

换句话说,当你老去,动力不足了。

动力不足的表现首先是体力。健康的人慢慢地体力不如前,有了些小毛病,本来就不健康的(如我),更是各种奇怪毛病都找上门(最近还叫了人生第一次120)。人也很容易累,电池充满也不过70%,没干多少事儿就需要睡一睡。

动力不足也包括精力,也就是“干点啥事儿”的冲动。比如讲,要远赴另一个城市赶一场音乐节,要说出门就出门地约一顿大酒,学一件新东西,等等,一查细节如此麻烦,多巴胺内啡肽都不足以支撑你冲出去,想想还是算了吧。

但假如等到老了,真的躺平什么都不干,人…很快就会废了。

人是需要意义感和价值感的。再多享乐都无法填补荒废时光带来的挫败感,尤其当整个世界都在蓬勃向前,你的停滞更会让自己觉得脱节。

这点上男性更煎熬。很多男的来找我咨询,痛苦地说:我是个男人,肯定是要做点事的。你看,有时候做事其实不一定是为了钱。

所以,那些生理性的人生动力,比如要情、要钱、要名、要面子、要享乐,确实会随着年纪往上而逐渐沉寂。如果你想让中老年的自己依然在这个世界上丰盈充沛地活着,很早就要开始补足第二动力。

比如讲,兴趣爱好是一种。从年轻开始积累的兴趣爱好会成为你深厚的生活动力,记得不是“无聊了随便玩玩”,而是“太累了犒劳自己”的那种。比方讲,我有个朋友,20多岁开始玩改装越野车。无论是赚了钱、接了新客户还是受了委屈,他都会犒劳自己再改改那辆车。如今40多了,他已经是个资深的越野车玩家,有自己的社群和每年固定的大派对,说起这些依然会如少年般地眼睛发亮。他在琢磨一桩新生意,也是和越野车有关。年轻时的兴趣是中年以后的第二引擎。

比如讲,信仰使命是一种。我接过不少做文化、做音乐、做环保的客户,50多60多了依然神采奕奕。他们很多年轻时就开始干这行,心里有一种巨大的“必须去完成某件事”的使命,以至于面对生理带来的疲惫、衰老、失落时,这股使命感会成为内心的火种。哪怕身体没以前利索,哪怕市场环境艰难,他们依然觉得:“这是我的路,我还要继续。”这种信仰不需要别人鼓掌,不需要别人看见,但会在生命后半程撑起一股非凡的韧性。年轻时的信仰使命是中年后的第二发动机。

再不济,有一帮关系铁的朋友也行。一个人容易懒洋洋啥都不干,但有一群朋友拉着,去运动、去尝试新事物,一鼓劲也就去了。年纪大了,一个人可能慢慢收缩世界,但一群老朋友在身边,彼此就是动力,你推我一把、我拉你一下,不知不觉就克服了那些本来挡在前面的不好意思和没动力。这是很多年长者开始逐渐社群化的原因之一。合得来又有生命力的朋友是中年后的第二方向盘。

但这种非生理性的动力,需要很长时间去积累,才能足够让你在中年之后继续向前。所以不要临时抱佛脚。

自洽:活得稀巴烂也可以

内耗是一件特别累人的事,尤其对那些本来就优秀的人来讲。当年岁渐长,事不如意,很多人都会陷入自卑和内耗。

我接过不少前辈们的咨询。他们的话通常讲得小心而含混,很多事有所保留。后来我开始明白,大部分人是担心露怯。

站到他们的立场上,年轻的世界鲜活得刺眼,作为年长的、有资历的、有智慧的自己,假如显露出隔阂和陌生,更感觉窘迫,所以索性多听少说。

那天我听了个播客,岩中花述采访张春那集(真是一集力量强大的节目,不愧是百万播放,推荐内耗的都去听),里面有一句说:

活得稀巴烂也可以。

鲁豫和张春当时聊到女性内耗的事,记不得是谁说了一句:我们不应该用鸡汤鼓励女人,给她们看成功案例,告诉他们如何进取,这样会让她们更焦虑内耗。我们应该告诉她们,活得稀巴烂也可以。

当时我在南京西路上一边疾行一边懊恼自己刚才的会没开好。听到这句,停了下来,倒回一点,认真地又听一遍。

后来我把这句话做成手机壁纸,时时刻刻提醒自己。

这帮我缓解了很多焦虑:当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行,觉得机会没把握住,觉得努力半天就是个屁,觉得年岁渐长时间飞逝精力下降想做的都来不及做,诸如此类的时候,就默默对自己说一句,没关系,活得稀巴烂也可以。

这是一句足以用来抵御年长怯懦的金句。

而这句金句的最大作用是让我放松下来,专注到应该做的事情,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内耗焦虑里。

所以这句也送给你们,从年轻时候就练习起来 – 不是要躺平,而是放掉所有不该纠缠的杂念。让你喜欢自己,让你放过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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